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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指腹拂过最新的那道划痕,竟是过了许久才意识到这应当是年年计算孩童身高留下的痕迹。

他有了一个孩子,比自己要矮上一些。

当他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,卫嘉玉心头似乎掠过一瞬间的无措,他的手指停留在最上头的那道刻线上,有半晌没有回过神。

庭院中一阵微风吹过,叫人指尖微蜷。中庭的房门轻轻摇开,发出一声细微轻响。

廊柱下的男子叫声音惊醒,缓缓转头又朝着屋里走去。

这院子太小,一共没有几间屋子。等他推门看见屋内景象,原本平静无波的面孔上终于出现了一丝惊异。

只见屋内一片狼藉,桌椅摆设许多都被推翻在地,地上还有摔碎的茶盏,似乎有贼人入侵,翻箱倒柜地搜寻了一番,里间的窗户大开着,不知先前在这屋里究竟发生过什么。

卫嘉玉走到厅中扶起倒地的桌子,伸手在上面轻轻抹了一下,指尖一点落灰,看样子这屋子已有几日无人居住,不知主人家到底去了何处。

他又在里面走了一圈,这儿没什么值钱的东西,但是许多主人家的东西都还留在屋里,可见并不是先前以为的入室偷盗。可是也不像主人家匆忙逃难才留下的这一片狼藉的样子。

卫嘉玉站在屋子中央,沉思良久,照着记忆里的样子,走到屋里的书桌旁。桌边放着一个半人高的画轴桶,他撩起衣袖,伸手进去沿着桶壁仔细摸索,不久眉心一松,将手从画轴桶中伸出来时,手里已经多了一封密封起来的信。

信上没有署名,但卫嘉玉莫名觉得这封信从一开始就是为他准备的。

拆开信纸,里头只有薄薄一张小笺,上面四个字:安好勿念。

纸上落笔从容,显然并非匆匆写就,仓皇之间藏在桶中。可要是早就写下,留话之人为何不愿再多写一些?

卫嘉玉捏着那张薄薄信笺来回四个字竟是读了许久,只觉得心中空落落的一块,到这一刻失望涌上心头,他才知道自己原来是想见到他的。自然是想见他,卫嘉玉自嘲一声,若是不想见他,怎么会不远千里,独自到此?

他在这信上花了太多时间,等听见外头传来一阵脚步声,才发现有人已站在了房门外。

闻玉扛着袋猪肉从村西一路回家,刚到家门口已经察觉到了不对。

将近日落时分,院门虚掩着,里头悄无声息。她推开门,便看见里面的房门开着,门后似乎站着一个身影。她心中一紧,将肩上的袋子扔在一旁,握住手中袖刀快走几步,转眼就到了门前。刚一进门,就看见站在屋内的男人也猛地抬头朝她看来。目光相接的那一瞬间,他似乎还沉浸在某种情绪之中,以至于闻玉从他眼中看见了几许尚未掩去的冷意。

那一瞬间,他和印象中那个温文尔雅的男人相距甚远,叫她感觉格外陌生。

“你在我家干什么?”闻玉怔怔地看着他,疑心自己走错了门。她看着满屋的狼藉,和站在屋里的男子,忽然想起回来时,林婶跟她说过的话:

“前些天老李家半夜来了个问路的,老李好心留他住了一晚,结果第二天起来一看,家里的东西都叫人给搬空了……

“知人知面不知心……杨柳田那一片本来就偏僻……”

她心中咯噔一下,看着他的目光不由越发警惕。

卫嘉玉在这儿撞见她也很意外,还没来得及细想她出现在此地的原因,听见她的问话却瞳孔猛的一缩,目光古怪地定定看着她:“你说……这是你家?”

他有了一个孩子,比自己要矮上一些,差不多刚到自己下颔……

卫嘉玉的目光从她额前的头发丝开始,一点一点往下移,仿佛头一回见到她,第一次仔细观察着她的眉眼。他想起在山上的时候她说过的话:

——我自幼目力极佳,夜里视物比寻常人看得更清楚些。

——你也可以?

——姑娘还认识这样的人?

——是有一个,不过我先前一直以为他是说大话骗我。

……

——不知姑娘的这把刀是从何处得来的?

——我爹与人打赌赢来送我打猎用的。

——令尊想必十分疼爱姑娘。

……

巨大的荒谬感吞噬了他,叫他一颗心无限地向下沉去。

闻玉不明白为什么他的脸上忽然间血色尽失,男子站在日光照不到的屋子里,唇色几乎同脸色一样苍白,黑曜石一般的瞳孔一错不错地注视着她,上面如同覆了一层寒霜。

她握着袖刀的手指收紧,在他迫人的目光下,全身起了戒备。

这段时间她不是没有对他的身份起过疑心,哪个读书人会是他这样的,敢伸手朝人心口掏刀片。可说到底,二人不过萍水相逢,同行一程罢了,他是什么人与自己没什么关系,于是闻玉一直也没有对他的身份深究过。

但眼下,这屋里一片狼藉,屋主人不知所踪,只有他站在屋子中央,神情举止与她印象中都大不一样。在山上许多事情一桩桩的浮上心头,屠户的死,焦冼的死,唯州城的放火案,还有他们提过的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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